杂食 慎关

【双安】妄想症(1~3)

竟然又开始写这个我一定是疯了。

把前面的部分稍微修了修和第三更放在一起了……是的,我就是在,凑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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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文逸23:22:19

在吗?

安文逸23:24:03

嗯?我挺好的啊

安文逸 23:27:43

我知道

安文逸23:55:34

我总觉得你今天的话比平时多了一倍……是我的错觉吗?

安文逸23:56:41

嗯,是我多心了吧。

安文逸23:57:01

你也早点睡。

安文逸23:59:47

晚安。

 

 

安文逸坐在黑暗里,捧着手机就像捧着掌心里的一片微光。就在刚才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熄灭了,可他还是不死心地一遍遍划动屏幕中的聊天框,仿佛认定了不停地这么做那些冰冷的文字就会发生变化。事实上它们就是变了。安文逸翻着那些聊天记录,觉得就像正在看着空房间里的自己,执著地和虚无对话,幼稚地相信着被否决了的存在。然后幻觉破灭了,他空洞的余音在最终消散之前可笑地挣扎盘旋。

窗外下着雨,他忘了开暖气,光着的双脚踩在地板上分不清哪个更冰凉。门口摆着两双棉拖鞋,从买回来起就是一套的,为了一个时常不打个招呼就到他家来串门的不速之客准备着,白色的是他的,蓝色是自己的。而独自在家的时候安文逸总是不太喜欢穿鞋。

“你这样不行。”这个时候安文鸣就会教育他,“这样很容易生病的你知道吗,经常这样踩着地板——”他从拖鞋里抽出一只苍白的脚在地上碰了一下,“嘶——”凉得又缩回去,“你们家怎么没地暖啊?冷死了。”

是啊,冷死了。脚尖的凉通过四肢百骸一直窜到心里,只有手中运作了太久的旧手机是烫的,让攥着它的指尖稍微保持了一点滑动屏幕的知觉。冬天的雨静默又凄凉。模糊的水珠划过雾气弥漫的窗,本以为能洗出一道清晰一点的痕迹却又被转瞬凝结的雾遮住的细长的形状。

安文逸就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看见安文鸣这个名字,在微亮的屏幕上给他的内心带来小小的震动,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夜。

 

安文鸣是安文逸拿微信摇一摇摇出来的。

“……WTF?”安文逸第一次把这话说给他听的时候,安文鸣很有意见,“听上去就像是妈妈哄孩子时用的‘你是我在超市买零食赠的’类似的说法一样……”

“一般不都是说垃圾堆里捡的?”

“你妈妈跟你说的什么?”

“充话费送的。”

“真巧。”安文鸣说,“我也是。”

安文逸一直是有点怕打雷的,被闪电打亮了的深夜,他就把自己关在忽明忽暗的房间里,任凭着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撞击他即将崩溃的意识,手机始终开着,没有人联系他。从来没有人联系他。可他固执地在床上戴好了眼镜攥着手机做出了严阵以待的姿态。来个人来安慰安慰这个姿态之下的他吧,来个人理解一下他的恐惧,谁都好。在万籁俱寂的雨声里他晃了三下手机。

那时候他刚刚研究出微信神奇的新功能,拿着手机摇一摇,唰唰,就在离他并不远的某个角落就有个人和他一样,捧着那团光和他做出了一样的动作,然后他们就被用这样奇异的方式连接在一起,推了推在伸出了汗珠的鼻梁上打滑的黑框眼镜,眯起眼读那三个凭空跳出来的字。

“安文逸。”

“安文鸣。”

两个人同时露出惊愕的表情。

 

安文逸觉得这真是个好名字,在惶惑不安的雨夜里让他奇怪地踏实了下来。他点了好友申请,对话框就自动跳出来,提醒他你们已经是好友了,打个招呼吧?

安文逸默默地等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很久,时断时续地让人忍不住期待他到底会发什么过来。安文逸就盯着那个提示一直看,好像仅仅是盯着那四个字就完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一样。最后安文鸣也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安文逸却异常满足地关掉了手机翻身睡过去。他觉得自己交到了朋友。

这个人跟自己一样,安文逸如获至宝地在睡梦里重温这个只有三分之一部分陌生的名字。他对一切都带着异乎寻常的矜持,和偏执。也就难免会被人觉得冷静得不近人情。所以在遇见了一个和他带着同样矜持的人时,安文逸才能少有地觉得舒服,安心得就像是屏幕对面藏着另一个多年未见的自己。

后来安文逸忍不住问他:“……咱俩第一次在微信上面加好友时,你那边正在输入了半天,在说什么啊?”

“没有啊,猫跳到手机上了。”

“哦。”安文逸非常给脸地把他揍了一顿。安文鸣家没有猫。他知道,就是没有猫,肯定没有猫。就像他知道24岁的自己绝对不会去养猫。

这一年安文逸19岁,安文鸣24岁。

 

安文逸第一次问出那个问题是在某一次安文鸣来他家玩的时候,最后那次来访被他弄得不怎么愉快。这两个人也想不出什么愉快的话题,反而更喜欢坐在一起怀古伤今,分享一下悲惨的童年时代。“我小时候啊,”安文鸣站在安文逸家的阳台上,风把他一向整齐的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喜欢站在风口,吹冬天的风,冷得内脏都麻木了,身后有人指着我说,那个小孩子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哦,没事站在那里挨冻,肯定有人这样说,但是我听不见,风把我的耳朵灌满了,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那种时候我才最安全。”

安文逸愣了两秒钟,终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他问:“你是不是我啊?”

 

安文鸣没憋住,笑出了声:“你开什么玩笑啊?”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啊。”安文逸急切地说,“你看,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你二十四岁,我才十九岁,”安文逸说,“我会不会变成你?”

变成安文鸣他一点也不介意,他是他向往与憧憬的终点。而现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想问问他,你到底从哪儿来,我离你还远不远?

“但我的记忆里没有自己。”安文鸣说,“我不记得我在19岁的时候碰到了这样的我。”

“没关系,”安文逸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乐观,“我们不能太相信自己的记忆。你不知道吗?其实我们也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耳朵和脑子,所有人都不信来着,因为我们是病人。但是我们也不能太相信别人说的话,因为这些别人的话也是通过我们的耳朵听到的……但是总之……”

总之我们要相信点什么,这样才不会时时刻刻都担心会迷失。

我会变成你的,我肯定会变成你。

安文逸这么确信。

 

安文鸣总说想来见安文逸一面。

安文逸脑中隐隐约约有这样一种想法。他觉得安文鸣是知道自己在那里的,就如同他晃动手机时这个人宿命般地出现在他附近。自己在被注视着吧,被了如指掌地熟悉着,提出见面的要求只是为了让那注定的会面变得不太突兀。安文逸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但他并不讨厌如此。承受别人的目光,安文逸从幼年起就深谙于此。毕竟是有病的小孩嘛。

“就是他,他们班那个有病的小孩。听说他们班所有人都不敢跟他说话。”

“对啊。疯子嘛,还是不要靠近了太危险了。”

然后这些人就远远的避开,像是担心安文逸会突然转身扑上去咬他们。可他们的目光还执着地胶着在他身上,不由自主地有点期待这个传说中的危险人物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来。那个年纪的孩子,每天都期待着天翻地覆。无端的恶意和天真单纯的伤害,他们顾及不到这些都被他们施加在一个和他们同龄的孩子身上。

久而久之安文逸也就不这么在意了。

“不见。”他敲下这么一句话。

安文鸣很快就回答了他,像是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回复,“哦,没关系,随你高兴。”

好像安文逸什么都不用说。

我知道你的处境,知道你的恐慌,知道你在一团冷漠而粘稠的包围中保护自己的信条。你得足够平凡、足够无趣,直到那些好奇的目光仿佛落进了茫茫白雪。他们就会自己不由自主地游离了。

所以他习惯了一直以来都不被懂。直到认识安文鸣。

安文逸“啪”地合上笔记本电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没得到半分预期的安全感。

那双眼睛一直在某处盯着他。

安文逸下意识地想,那目光一定满怀恶意。

 

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太近了。

 

安文逸想过,不、或者说,安文鸣想过,假如那个雨后初晴的某一天,自己没有下楼走进因为天还有点儿阴而温柔得难能可贵的阳光里,是不是能稍微改变一点这条宿命中的轨迹。

后来也不是没试过。在奶茶铺门前排着的长长队伍里、在跟着没栓链子的宠物狗闲适地散步的公园人群里、在微微潮湿的还泛着油漆味儿的长椅上。他们总得相遇。人来人往,拼命低垂目光,却还是一眼就看见你。

就像看见自己。

安文逸手一松,装满热奶茶的杯子落到地上把浅棕色的污渍染上裤脚。他没顾上看。

对面的青年比他大了几岁,有着线条成熟的、因为常年的独处而僵硬冷淡,却已经极尽温柔地看向他的、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刚才那句实在是有点儿长。重点是,一模一样的脸。

“……”安文逸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安文逸?”对面的人笑了,“我是安文鸣。”

——我猜到了。

安文逸突然很想掏出手机再摇一摇,看看那个奇妙的名字是怎样出现在自己的五米之内的。

不过这太傻了,而且对于让自己相信这种事情,任何努力都只是聊胜于无。

安文逸有点自暴自弃地朝他伸出手。

 

安文鸣对他们家真是毫不意外的轻车熟路。安文逸光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一次就按对了卫生间门口那排成一排的繁杂的电灯开关,然后把被奶茶染脏的裤子丢进洗衣机里。他看着他忙忙碌碌地倒洗衣粉插电门设定时间,突然把之前所有的犹豫和恐惧全都给忘了。

你会怕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你自己吗?

安文鸣回过头看见安文逸正盯着他看,不禁皱了眉,“去穿条裤子啊你,冷不冷。”

“不冷啊。”安文逸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跑到厨房,“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喝。”

安文鸣就跟在他身后说:“你这样不行啊。这样很容易生病的你知道吗,经常这样踩着地板——”他从拖鞋里抽出一只苍白的脚在地上碰了一下,“嘶——”凉得又缩回去,“你们家怎么没地暖啊?冷死了。”

安文逸也不知道自己冷不冷。他看着呲牙咧嘴抱怨的安文鸣,又看看自己已经被冻得通红的脚趾。

其实当你的脚,你的皮肤和你的血,都变成与地板相同的温度时,就一点儿也不冷了。

何况,安文逸打开冰箱门时偷偷地想,这房间第一次因为一个外来者的存在增了温,也算是史无前例地,变得稍微有点儿暖。

 

两个人从那之后就慢慢熟稔。安文鸣偶尔会过来,却从来不懂得打声招呼。慢慢地安文逸就学会了从狭窄楼梯间的重重回音组成的脚步声里辨认出属于安文鸣的。——也许也是属于自己的。置身事外总能听得更清楚,原来我每一次跑上楼都这么吵啊。他坐在沙发上,抓住沙发扶手的指尖微微有些紧绷,他等着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再让自己动起来,他从来都这样要求自己。原来这么吵啊,从还有几个楼层的距离开始就听见被放大了的逼近着的脚步声,这让他再一次感到司空见惯的紧张。他喜欢一步迈两级台阶,尽管潜意识里他明白这样的步幅会减缓他迈步的频率而使他上楼的速度事实上没有什么变化,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尽量拼命迈大步伐。逼仄狭窄的楼道让他不安,家门就是他短暂冒险的曙光,忍不住就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安文鸣也是一样。

每次打开门,门外的安文鸣都有点儿喘。

“跑这么快干什么,”安文逸毫无立场地评论,“有狗追你啊?”

他翻箱倒柜想给安文鸣找一双拖鞋,但是没有——他始终独居,从未有能进屋长坐的客人上门拜访。最终只能讪讪地说:“……要不你就先穿着旅游鞋进来吧,我回来再拖地。”安文鸣也并不惊讶,他知道他肯定找不着——就像他的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拖鞋一样,但现在他家也该有了,他们都有了同伴。他倒是又想起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安文逸光着脚——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下次去超市记得买一双。”他把脚在门口的鞋垫上蹭了蹭,就这样走了进来。

但是他们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用微信聊天。这来自于安文逸奇怪的恐慌感。用文字记录下来的东西,总归比他们自己的记忆要可信一点。聊天结束的时候,安文逸就喜欢把聊天记录拖出来翻看,只是再平淡不过的内容——他们都不是多么有趣的人,他却乐此不疲地从“在吗”翻到“晚安”,对话的时间跨越了二十四个小时里的每一个时间点。安文鸣总是在,仿佛他就是为了与安文逸对话而存在一样。

安文逸还是习惯问一句“在吗”,猜到了回答的同时甚至有点期待他会回复自己一次“我现在很忙”。毕竟他习惯于疏远,却向来害怕亲近。

可安文鸣从来没有。

“你到底是谁啊。”实在聊到没了话说,安文逸就锲而不舍地翻起这些陈年旧账,似乎在期待能用出其不意来获得真相,“你到底,是谁啊——”

“又来了。”“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一会儿,安文鸣的回答却特别简短,“……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安文逸打字,“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敷衍吗?”

“……”

“安文鸣,”安文逸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病?”

“哪来的病。”安文鸣说,“他们说话你也信,你没病。”

“我觉得,”第一次挑起这个话题,安文逸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知道谎言被戳穿之后的孤注一掷总是来得特别快,但他的理智从没允许过他活在谎言里面,“我一直觉得,”他打了又删,觉得自己面前是个被逼到走投无路濒临崩溃的绝望的逃犯,分不清谁比谁危险,“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并不存在的、我虚构出来的人物,我太想有个人陪我,所以你就出现了——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消失,我总不能放任我活在幻想里。”

正在输入。

他等了一会儿,又有点慌,“安文鸣,你还在吗?”

“我在。”安文鸣应了一声。他打好的一段话跟着跳上来。

“把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成是你自己的虚构和幻想,你也太不尊重人了。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毕竟我人生的前十九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你说你觉得我就是你,那你不如相信自己试试看,反正你能相信的人也只有自己,能救你的人也只有你自己,与其把我看成一场幻想,不如把我当成拯救自己的机会好好抓住吧。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骗你。我可以救你。”

 

把未来预期的再漂亮,结局也只能是溺水而亡。

而现在出现了一个人,对他说自己便是他的浮木,这宣扬自己的语气未免也太自大了,而脑子清醒一点儿的人都明白,你不就是我的泡影吗,将我拉进深渊的泡影。他一贯理智,却也忍不住紧紧抓住这个苍白而空洞的誓言。我可就信你这一回了,濒死的谁又不是卑微地希冀着奇迹呢。

我可就信你这一回了。


-TBC-


前面的两章太负能量了我都要被自己吓死了……

高中的日子真是太不堪回首所幸总算是撑过去了,现在回头看看那时候留下的负能量也是够可笑orz。稍微改了改,把语无伦次的地方全删掉了,后面应该是甜甜的谈恋爱,希望这篇要命的玩意儿也可以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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